陈履生:当代艺术评论的两大阵营

时间:2024-03-07 16:38:15 编辑:根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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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履生


当下的文艺批评已经形成了两大阵营。主流阵营中的院校,研究机构或者是专业单位中的那些理论家或批评家们,正在热衷于或者忙碌于那些课题、项目、研讨会、论坛等,他们以那些长篇大论去做很多的专题研究,从通史、专史到个案,尽管有不少方面的成就,当然也不乏一些屎上雕花的杰作。显然,主流漠视社会的客观现实,或者是不屑一顾,或者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或者是浮光掠影,主流的批评实际上呈现出的是一种缺席的状态。他们好像在整个社会的舆论之外,又好像被一堵无形的隔离墙所阻挡。由于没有一种表明主流的立场和态度,更没有去积极面对现实中问题的专业精神和作为,也就失去了一个基本盘中的份额。同时引发了社会上各种舆论的一哄而起,自由泛滥,泥沙俱下。如此,人们不得不疑问——主流是完全放弃批评?或是自动缴械?或许主流的批评并没有完全缺席,只是声音孱弱,几乎没有一定的社会影响,更奢谈具有时代前沿的广泛影响。


隋《出师颂》卷(绍兴本),纸本,章草书,纵21.2cm,横127.8cm。北京故宫博物院藏2.jpg

隋-出师颂-绍兴本-北京故宫博物院


但是,如果把专业的评论变成了一般脱口而出的街谈巷议,这对于专业的损伤也是巨大的。作为专业的评论,不可以成为脱口而出的街谈巷议,它必须恪守和秉持基本的价值观和基本的文化立场,必须要有基本的知识基础和认知能力,必须要有严谨的态度和专业尊崇。可是,今天的专业批评面对这些非专业的评论,在不屑一顾之余就是无可奈何。因为,今天人人都有话语权,人人都是评论家,这就有了所谓的“口无遮拦”。而被评论的对象不管是说好说坏,尤其是说不好的方面,也是面不改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是社会价值观所造就的一种特别的对待评论的态度。说得再过分,好像也是毫发无损。加上今天的舆论覆盖力是巨大的,再大的事在三天之后,基本上就被新的舆论热点所覆盖。这应该归功于主流书画界不断在制造新的靶点。


《夏热帖》,五代,杨凝式书,纸本,手卷,纵23.8cm,横33cm。.jpg

杨凝式-夏热帖-五代


与文学艺术的其他领域不同的是,人们看不到行家对于梅兰芳和盖叫天是非的评论,也看不到票友对他们的论短说长的言论。这是因为人们还有着对艺术和前辈艺术家的基本尊重,所以,放眼望去,人们看不到对于音乐,舞蹈,戏剧,小说,散文等评论的街谈巷议,有的则是正面且积极的对一些历史上有定评的一些大师的介绍、推广和弘扬。而当代文艺评论中另一阵营的自媒体评论,则是锋芒毕露,千奇百态。其中有的是百般挑剔,鸡蛋里面找骨头。关于中国书画的评论就出现了把很多历史上有定评的一些大师拎出来鞭挞、拷问、质疑的现象,有着“打倒一切”的倾向。为什么书画界的状态是这样?为什么社会对于书画的关注要超于其他领域,这些都值得去关注和深思。


欧阳修《谱图序稿》 纸本,纵30.5厘米,横66.2厘米,辽宁省博物馆藏。.jpg

欧阳修-谱图序稿-辽宁省博物馆


在历史的发展中,中国书画与文人艺术的传统相联系,形成了一种以“自娱性”为特点的书写和绘画的方式,而这种业余的特质造成了在文人系统中玩弄笔墨的普遍性。时至今日,文人艺术的这一特点扩展至社会的各个方面,却突破了“自娱性”的特点而进入到公众的视野,有的堂而皇之的进入到国家艺术殿堂;有的还恬不知耻的挂着虚名吆喝卖钱。如果事到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有专业人士出来站台捧场;如果仅仅是站台捧场也情有可原,但还肆意评论,不断拔高来比美专业,形成了一种里应外合的对于中国书画艺术当代发展的伤害。


徐渭 《煎茶七类卷》局部 1592年万歴二十年72歳壬辰秋仲8月  北京榮宝斎.jpg

徐渭-煎茶七类卷-局部-北京荣宝斋


自媒体中对于书画的评论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缺少专业的研究和专业的认知,以某一点的看法来攻击全部,使得中国书画界中很多能够代表时代的著名大师被扒掉了底裤,而很多人乐在其中,乐此不疲,希望看到这样一种扒掉底裤的大师的片面的评论和八卦,而忽略了他们对于整个中国书画发展做出的历史性贡献。毫无疑问,中国书画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学问,有着非常错综的传承与发展的关系,不是说所有刚学写字的练习作业就是书法,也不是说能写字的就是书法家,更不能说某某若干年之后就能成为当代的“卫夫人”,还不能轻易的就说超越古人。文化的发展包含着很多具体的内容,尽管在现代化的发展过程中,中国传统艺术已经是遍体鳞伤,面目全非,这就更需要今人去善待它,去呵护它,去做很好传承的工作,更重要的是需要尊重它。


文徵明《行书致琴山先生札》 23.5×40cm 上海博物馆藏.jpg

文徵明-致琴山先生札-上海博物馆


可是,2023年的2场展览让我们看到了同样是发生在专业领域中的专业态度,这就是不尊重,是自毁长城。不尊重我们的优秀文化,不尊重中国书画的独特性,不尊重中国书画独特品格的人文性,使得展览在一种热闹之中的亮相,表面上看是风光无限,然而,所带来的是与展览活动完全没有关联的江湖特性。这里看不到展览中的学术交流,也看不到与作品的彼此对话,显现的是世风日下,更重要的是从价值观上伤害了中国书画本体。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所要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和关系,并没有对于中国书画传承与发展的基本责任。


注:此为《造型艺术评论的尴尬》第二部分,刊于2024年2月28日《文艺报》



——来源  | 陈履生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