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珊

马库斯·詹森(Marcus Jansen)

我们很难不被周围的环境所感动或影响。包括政治，以及当时的社会问题，除非你忽略了。在21世纪，国际事务需要关注，所以你会发现我对这些事务融入了兴趣；无论是经济性质的威胁，还是心理、气候、环境或军事性质的威胁，它们都是都是虚构的、人为的因素，威胁着人类的生活。

1968年，马库斯·詹森(Marcus Jansen)于纽约出生，他的父亲来自德国，母亲来自牙买加。詹森的童年在纽约布朗克斯区和皇后区度过，后来又搬去了父亲位于德国的故乡，门兴格拉德巴赫。作为多族裔背景下成长的美国人，家庭内部总持续着有关政治和历史话题的深刻讨论；而在欧洲，一个截然不同的社会环境下度过的时间，包括成年后进入美国军队，参与海湾战争的经历，也使得他的绘画作品总不自觉地带上强烈的文化和历史色彩。 

此次马库斯·詹森在中国举办了他的第一个个展—— “剪影之境”，展览呈现了一批2022年的最新画作，作品融合了过往的风景画和肖像画内容，并在此基础上不断的延伸。当我们置身于阿尔敏·莱希的展厅，首先能看到一批极具情绪的风景绘画作品，比如：高饱和度的粉色和蓝色背景之下，一艘逐渐沉没的轮船化作了一块石头，或者是鲸鱼浮出水面哀鸣的样子，两个渺小的人物的剪影则攀在石头之上，带有费力抗争的痕迹。(《沉没之岩》| The Sinking Rock, 2022)另一件作品《堤坝》(The Causeway, 2022)中，挣扎的感觉更甚，一个小人位于画面中央，仿佛在寻求堤坝上的人的帮助，或者是刚刚才被残忍的推下，画面的轮廓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自由女神像，但仔细一看，小人更像是在某个海上废墟。

马库斯·詹森的作品总带有一种重构性的美感，一方面可能受到了20世纪前卫艺术的影响，比如抽象表现主义、新表现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等艺术流派。他的作品常常呈现画面结构上的冲突，比如《战利品》(Loot, I Shoot, 2022)中大面积的色块和层叠的碎片，包括使用色彩丰富的混沌笔触，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他使用油画棒、油瓷釉(Oil enamels)，一种同样被行动派画家所使用的，可以任意控制厚度的材料作为绘画媒介，以及喷绘。比起传统油画的方式，这些用来制造混乱的超现实视觉效果的绘画手法，更加像来自于美国街头涂鸦的经验。的确，童年时期，随处可见的地铁和墙壁涂鸦是他重要的艺术启蒙，其中所蕴含的运动性和“反叛”精神则是他对世界进行重新想象的关键。

除了绘画的表现手法，这种“重构”同样体现在作品的母题之上，詹森潜意识地将带有历史叙事的元素堆叠，比如城市景观、军事设施和废墟等，通过对这些元素的加工和变形，试图表现出自己对社会、政治议题和环境问题的思考。除此之外，他许多作品中也会出现一个看似突兀的部分——一块不可忽视却又异常协调的长向形黑色阴影，它们可能是建筑物遗迹的一部分，又或者更像是枪支的侧写。这种类矩形的影子，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各张风景画之中，也出现在经典的总统肖像上，成为他们的鼻子(《他的历史》| His-Story #1, 2022)，就像是匹诺曹，或者是《戴面具的殖民主义战士》(Colonialist Warrior with Mask, 2022)中锋利的剑。通常来说，人们很难在经验主导的世界里去描绘某种精神化的概念，但詹森主动将潜意识引入到创作中，绘画仿佛自己在画布上生长，变成了一种动态的趋势，形成废墟之下的多层背景和细节。

迈克尔·莱杰(Michael Leja)在《重构抽象表现主义》中提到过“那些原始成分被文明、尤其是被现代性遮蔽了……为此，纽约画派艺术家试图创造一套视觉形式和解释机制，清晰、有力地展现出现代人话语中那个新兴的、复杂的、矛盾的、多面的、带有原始性的主体。”詹森为我们描绘了一套自己的视觉语言，他享受嘻哈和诗歌，或许也是在试图用直觉和感知，从本源中寻找当今局促的世界形势之外的可能性，对社会学家赖特·米尔斯(Charles Wright Mills)口中的“让多数人丧失权力的当下民主社会体系”进行重构。而恰恰是这种具有创伤性质的风景，强烈的席卷而来，直接占据观者的视觉，其呈现的讽刺以及批判效果，比任何直白的历史书写都来的深刻。

“艺术一直是我存活于世的一个重要理由——做一些能存在的更久的东西。有关想象和消失，重组和发现，一个没有边界或附加物的地域。”正如他所说的，我们不可否认詹森的绘画是严肃的，但现如今，就质地，密度和节奏而言，创作之下的背景故事或许恰恰是马库斯·詹森绘画中次要的东西，而潺潺流出的潜意识、伴随着突破禁锢意味的肆意笔触、大胆就如同涂鸦，才赋予了绘画巨大的、历史感如此强力的舞台背景，进而成为一种独特美学。

这也叫人忍不住想起展厅中放在一起的两件作品：《云景#1》(Cloud Formation #1, 2022)和《云景#5》(Cloud Formation #5, 2022)，画面中一开始有两个背影，天上是红色的月亮。但下一瞬间，梦开始转动，斗转星移，剪影远去，月亮消散了。姿态抽象、涂鸦书写，超现实叙事；反抗、对过去以及未来想象性的重构，这或许就是詹森的剪影之境。